「請問一下,機械插秧和手工耕插秧,差別在哪裡?」
一位到阿聰自然田體驗農事、打工換宿的年輕人開口提問,農場主人「阿聰」、黃仕聰和太太莊少玲還沒來得及說話,一個老練卻稚嫩的聲音搶先一步回答:「機器插秧是靠盤子育苗,手工插秧是讓土地直接育種呀…。」
答話的孩子是八歲的黃鼎勛,阿聰和少玲的兒子。三年前由臺北搬到南澳,從城巿小孩變成農村兒童,整個稻田、果園都是他的遊樂園,天天在玩樂中學習、是父母得力的小助手,不只體能鍛鍊得結實,不知不覺吸收的農業知識,讓父母都吃驚。
「我是天生要來幫爸爸種田的。」笑容像陽光般燦爛、膚色也在陽光溫灸中黑得發亮的鼎勛,很快就融入鄉間的生活。阿聰和少玲並沒有強迫孩子一定要分攤什麼工作和家事,「我們就是希望給孩子們一個我們小時候過的生活,無拘無束、自在奔放,不要被限制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裡。」
鼎勛最喜歡採收甘蔗,因為有時調皮起來,就以李小龍帥氣的飛踢把甘蔗踹倒後、再摘取。當然爸爸輕聲喝斥後,他也會認真地說:「我知道,這是錯誤示範啦,正確是要用鋸子鋸掉才行!」
不按「標準作業流程」來做,讓鼎勛嚐過苦頭。阿聰笑說,有回鼎勛幫忙穀浸泡鹽水篩種時,「我要他把手套戴上,他貪玩不戴;結果一雙手泡了一整天鹽水,隔天皮膚紅痛、脫皮,讓他痛得哀哀叫。」
阿聰自然田施行秀明農法,崇尚自然耕作,讓作物在現有的土地、環境、氣候的條件下,自然達成平衡。也反映在阿聰教育孩子的理念上,他和少玲常任由鼎勛去嚐試,在玩耍中學習,如此反而留下最深刻的記憶,不必處罰或背誦,這樣學到的知識,一生忘不掉。
去年,一個親子自然體驗班拜訪阿聰自然田,因為裡面有大人、也有小孩,盤算著「孩子帶孩子可能更能溝通」,阿聰和少玲第一次派了「任務」給鼎勛,要他負責帶小朋友們去認識甘蔗田。
從來都只是跟著爸爸下田去「玩」的鼎勛,竟然也能頭頭是道地說明甘蔗生長、榨汁,雖然還是小小的「臭屁」一下,炫耀「我可以用飛踢、踢倒甘蔗哦!」不過還是立即補上一句:「不過正確的採收是要用鋸的啦!」
少玲說,那回讓她們發現,田園生活真的讓孩子成長很快、收獲很多,當上「小老師」後,鼎勛很有成就感,也對農作和大自然有更大的興趣。後來,鼎勛也加入那個自然體驗班,每一個月都會到不同的地方進行外宿的戶外體驗活動,並且很樂在其中。
阿聰承租的農田面積愈來愈大、且四散各處未集中,但成天在這裡走走跳跳的鼎勛,看每棵樹都像有「門牌號碼」一樣清清楚楚,在田裡工作或玩累了,想摘他最喜歡的桑椹來解渴,永遠可以找到最甜最多汁的那一棵。
無論爸爸做什麼事,鼎勛都有興趣「插一手」。很多都巿孩子,根本不知道父母從事什麼工作、更別說和父母一起「工作」;八歲的鼎勛已是父母事業上的「伙伴」,幫忙稻米育苗、插秧,幫忙採收甘蔗、割稻,也培養出格外綿密的親子感情。
父子倆一起下田工作,不時可以看見鼎勛像隻無尾熊攀爬到爸爸的背上撒嬌:走過田間的溝渠,又會調皮地向爸爸潑水,阿聰永遠都是以一個大大的笑容回應。父子既是朋友、伙伴、也是玩伴,而生孕釀出這種自然「熟成」的甜蜜。「他現在手臂快比我粗了,夠格當農夫了。」阿聰開心地稱讚自己兒子。
相較於喜好鄉間生活的鼎勛,已經上國中的姊姊星瑜,因為進入青春期才搬到鄉下來,因為已適應城巿的「便利」,對新生活仍在磨合,她不明白為何家裡總是那麼多打工換宿的人進進出出,「又亂又吵」。
少玲說,姊姊對英文有興趣,很早就開始學習。去年,家裡曾幫忙接待來自瑞士的草根大使,也成了星瑜「練英文」的對象,同時,也讓她原本並不認同家裡搬到鄉下務農這件事,有了新的看法。阿聰說,「星瑜一開始不能理解,為什麼外國人要跑到那麼遠的臺灣來幫忙農作?藉由直接的溝通和互動,也讓她能慢慢了解務農的價值。」
這些來自各地的換工大學生和小幫手,也讓兩姐弟的生活豐富了起來,雖然住在南澳鄉間,但也「交友廣濶」。有人跟他們說大學生活的事,還曾有大哥哥陪鼎勛入浴,讓獨子的他,也有了「兄弟」的互動經驗。
問鼎勛:「喜歡臺北、還是南澳?」他說:「我還是很喜歡去臺北逛百貨公司,但是在南澳『環境』比較好,因為找朋友很方便啦,在街上隨便一喊就可以;不像在臺北,同學都住在大樓裡,去同學家還會被警衛阻擋!」成長中有玩伴相隨,是童年最大的樂事。
出生地在新北巿雙溪區,那個春天櫻花遍開、夏天野薑花香滿溢,牡丹、平林兩溪流礇聚的阿聰提到,學習自然農法時,讓他連結到了自己和土地、自然相親的童年經驗,「土好香、草好香,只有朋友是玩伴,天上飛的、地上爬的,大自然都是自己的伙伴。」想起來,由城巿回流到鄉間,除了找回自己美好的童年記憶,也希望給孩子「預備好」一個,未來讓他們也能回味無窮的童年滋味。